“我们真的可以创造人类2.0”：增强赛事构想的不仅仅是无药物检测的赛事
泰勒·卡利（Taylor Callery）供《时代》杂志
作者：Sean Gregory
高级记者
当克里斯蒂安·格科洛梅耶夫在2月醒来时，他没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破游泳池的世界纪录。这位希腊游泳运动员和四届奥运选手，在巴黎和东京的50米自由泳比赛中获得第五名，他来到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伯勒，参加一项名为“增强赛事”的新创业公司的预演。这项计划旨在举办一种允许使用目前全球体育中被禁止的大多数兴奋剂（PEDs）的奥运会式比赛。
然而，当天真正引起关注的是另一位运动员。退役的澳大利亚游泳明星詹姆斯·马格努森——这位曾获得过三枚奥运奖牌的前世界冠军——在2024年初公开表示，如果“增强赛事”愿意提供100万美元的奖金，他将“全力冲刺”并打破50米自由泳的世界纪录。增强赛事官员接受了这一提议。
马格努森在开始兴奋剂疗程几个月后，原本应该在一次计时独游中游进20.91秒，这是巴西选手塞萨尔·西埃洛在2009年创造的纪录，以此证明“增强赛事”概念——甚至在其首次正式赛事启动之前——将带来前所未有的表现。但马格努森在服用药物后身体肌肉膨胀，却一直未能达到目标。而格科洛梅耶夫则刚刚开始使用低剂量的兴奋剂，感觉比预期更好。因此，格科洛梅耶夫穿上了一件类似西埃洛2009年穿着的全聚氨酯泳衣（自2010年起因游泳选手穿着时打破大量纪录而被禁止）。他跳入水中，触壁用时20.89秒，打破了官方世界纪录并赢得了那100万美元的奖金。
你不会在任何官方记录簿中找到格科洛梅耶夫的这次游泳成绩，因为这不是一项被认可的比赛，而且他当时正在使用兴奋剂（格科洛梅耶夫没有详细说明他的药物组合；增强赛事表示他们倡导透明度，同时尊重隐私）。但他在自己的成就中找到了另一种价值。“我觉得，”他说，“有点像超人。”
克里斯蒂安·格科洛梅耶夫 由增强赛事提供
詹姆斯·马格努森 由增强赛事提供
增强赛事今天宣布，他们将在2026年阵亡将士纪念日周末于拉斯维加斯举办首场比赛。从根本上说，他们销售的是快速成绩。由企业家和投资者阿伦·德索扎（Aron D’Souza）创立，他曾鼓励硅谷亿万富翁彼得·蒂尔资助霍克·霍根起诉《Gawker》的诉讼，最终导致该媒体破产，以及迷幻剂传教士克里斯蒂安·安格马耶（Christian Angermayer），他们赌注是消费者只想看到运动员在没有生物技术限制的情况下尽可能快地游泳和奔跑。他们将举办游泳、田径和举重比赛，并预计签约约100名运动员，如果他们想使用药物，可能需要放弃未来的奥运会梦想。
增强赛事官员认为，虽然奥运会关注公平性（对所有人进行测试以确保没有人因兴奋剂获得优势），但他们更关注安全性（监测运动员的医疗档案以确保他们健康到足以参赛）。他们还指出，大多数奥运选手赚不了多少钱，而增强赛事运动员将获得更好的薪酬和福利。此外，他们表示，尽管有检测协议，仍存在关于奥运选手是否干净的猜测，因此增强赛事让这一问题成为非问题。而不是男女分类，增强赛事运动员将在XY或XX分类中竞争，尽管该公司如何进行染色体测试尚不清楚，这已被许多科学专家视为侵入性和可能不准确，并自1999年以来被奥运会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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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和医学专家已经发出警报。“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罗马角斗场，”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健康政策名誉教授查尔斯·耶萨利斯说，他是体育兴奋剂方面的专家。国际奥委会（IOC）表示，“如果你想摧毁体育中公平竞争和公平竞赛的概念，这将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而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称增强赛事是一个“危险且不负责任的概念”。然而，奥运官员可能不得不走外交的钢丝：2月，增强赛事宣布，唐纳德·特朗普的儿子唐纳德·特朗普是合伙人之一的1789资本正在领导一项数百万美元的投资。奥运会将于2028年在洛杉矶举行，而唐纳德·特朗普总统仍在任期内，总统在一段宣传1789增强赛事的宣传片中被置于显眼位置。
除了体育竞赛之外，增强赛事还大力主张，在其赛事中安全使用兴奋剂可以惠及普通公众，使人们过上更幸福、更健康、更高效的生活。他们的宣传恰逢人们对长寿的兴趣日益增长，科学家和生物黑客都在寻找延长和改善我们在地球上岁月的方法。当增强赛事在12月召开第二届人类增强会议时，布莱恩·约翰逊（Bryan Johnson）是主题演讲者，他是Netflix纪录片《不要死：想要永生的男人》的主角。这一努力也发生在许多美国人对捍卫个人自由充满热情的时候——无论是他们选择不接种疫苗的权利，还是将增强剂放入身体的权利。
克里斯蒂安·格科洛梅耶夫在2025年2月25日于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伯勒打破官方世界纪录20.91秒的50米自由泳。由增强赛事提供
尽管如此，这项新赛事如何融入体育格局仍有待观察。关于风险、公平性和体育合法性的争议几乎可以肯定。当然还有需求的问题。即使有各种缺陷，奥运会去年夏天打破了各种收视率纪录。观众真的渴望一个使用兴奋剂的版本吗？当你体内有不知什么药物时，推动人体极限真的那么令人印象深刻吗？
正如德索扎所说， 他在2022年一天在健身房注意到周围有多少人并非天生拥有这样的外表。他开始构思增强赛事的概念，坚信许多运动员因为服用在他们国家合法但在比赛中被禁止的药物而被剥夺了机会。但那年圣诞节在佛罗里达州南部比斯坎湾散步时，他得到了一个关键的信心支持。他向父亲分享了这个想法，这位78岁的医学教授专攻心脏病学，不仅没有反对，还看到了真正的潜力。“他第一句话是，‘由此产生的数据将改变世界，’”德索扎说。尽管参与者不需要公开他们服用的药物，但组织者希望他们能参加一个独立批准的临床试验，评估兴奋剂对精英运动员的影响。结果可能对日常生活产生影响。“我们可以真正发明人类2.0，”德索扎说。“让运动员跑得更快、跳得更高的化合物，也将让我的父亲能爬上楼梯。”
一个医学委员会将负责监督一系列血液、心脏、大脑和骨骼测试，以确保运动员在比赛中不会面临过度风险。一个科学机构将向公众传达关键发现。“我们不是在做体育生意，我们是在做科学和文化变革的生意，”德索扎说。“最深远的文化变革将是看待医学的方式，医学不仅是让生病的人不那么生病。医学也是提升人类表现的重要工具。”
为了实现这一愿景，增强赛事需要一个庞大的观众群体来销售媒体权利：官员表示电视和流媒体平台对转播首场比赛表现出兴趣。计划中的直接面向消费者的补充剂和FDA批准的增强剂线可能提供另一条收入来源。“我不认为奥运会有什么内在错误，”德索扎说。但他不喜欢他们只是“更快、更高、更强”多项目国际赛事的唯一选择。“竞争是非常健康的，”他说。“今天国际奥委会在体育管理上的垄断是有问题的。”
德索扎是澳大利亚人，他将增强赛事的想法带给了德国亿万富翁投资者安格马耶，蒂尔多年前就把他介绍给了安格马耶。而安格马耶，这位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基金Aperion Investment Group的创始人，在加密货币、生物技术和其他领域都有投资，同意与该计划合作，并得到蒂尔的支持。
创始人阿伦·德索扎（左）和克里斯蒂安·安格马耶 由增强赛事提供
安格马耶还是atai Life Sciences的联合创始人兼董事长，这是一家临床阶段的迷幻剂生物制药公司，市值约4亿美元。他看到了主流对迷幻剂接受度与增强赛事潜力之间的联系。社会对许多曾被广泛视为禁忌的事物已经有所改变：安格马耶提到了同性恋权利，但人们对大麻和体育博彩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消费者在这些问题上更加自由主义。你可以选择赌篮球或服用迷幻剂。安格马耶认为，他原本以为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启动的增强赛事的预期首秀，是进一步证明风向转变的证据。“各种疯狂的想法的氛围已经改变，”安格马耶说。
他只是希望它没有改变到所有增强赛事烟雾都消散的地步。“我希望街头有示威者说，‘这很糟糕！’”他说，笑着补充道，“因为这样做和争议会吸引注意力。”
尽管安格马耶可能不会得到他的抗议游行， 增强赛事将不会缺少反对者。“他们在多个方面都可能很危险，”梅奥诊所的人类表现专家迈克尔·乔伊纳说。首先，乔伊纳说，兴奋剂的长期影响并不明确：整个群体可能会面临风险。其次，像兴奋剂这样的物质的急性风险可能导致脱水、高血压、心悸等更多问题。虽然最好的医疗监测可以给运动员一个健康参赛的保证，但如果他们在比赛开始前瞬间大量服用兴奋剂（知道他们之后不会被检测），结果可能会很灾难性。
此外，众所周知，年轻人会仰慕精英运动员。因此，增强赛事可能导致兴奋剂使用水平在高中体育中上升，这是这一努力的意外后果。“这些赛事向我们的孩子传递了一个不恰当的信息，”耶萨利斯说。
此外，英国斯旺西大学体育伦理与诚信讲师约翰·威廉·德文尼说，“取消对兴奋剂的禁令会削弱体育本身的目的。”如果无法将药理学鸡尾酒的质量与运动员的意志和技能区分开来，成就很快就会失去光彩。“你跑得更快、举得更多或跳得更高、更远的事实，并不一定意味着你的表现更出色，”德文尼说。
尽管如此，专家们担心增强赛事可能会削弱官方纪录保持者的光环。“这有点不幸，因为它分散了我们对最伟大的运动员的注意力，”乔伊纳说，他提到了美国游泳选手凯蒂·莱德基和铅球选手瑞安·克鲁泽等奥运冠军，他们也保持着世界纪录。“你正在寻找一些优势，当这些人如此有效地在规则内突破极限时。”
乌克兰游泳运动员安德里·戈沃罗夫 在2018年创造了非增强的50米蝶泳世界纪录，他表示他从未服用过兴奋剂。作为新的增强赛事运动员，他将服用这些药物的期待比作一个恐高的人准备从悬崖跳下的感觉。“当然我很紧张，”戈沃罗夫说，“我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安德里·戈沃洛夫 由增强赛事提供
然而，戈沃罗夫出于多种原因决定尝试。首先，他作为奥运游泳选手的未来似乎不确定。他在2012年伦敦和2016年里约参赛，但未能获得巴黎资格。在俄罗斯2022年入侵乌克兰后，他无法在他的祖国进行持续训练。他在巴黎前辗转于夏威夷、德国、西班牙和葡萄牙，这种不可预测性影响了他的成绩。“我只是一个客人，”他说。“我永远无法选择我的准备。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打破任何纪录。你只是一个幸存者。”
增强赛事将为戈沃罗夫提供训练、支持和个性化的药物计划。这似乎是一个更好的交易，尤其是因为兴奋剂丑闻一直困扰着奥运会，无论是美国田径明星在本世纪初因服用兴奋剂被查获，索契的国家支持的俄罗斯样本交换行为，还是中国游泳选手在东京参赛尽管检测出违禁物质（中国声称样本在酒店厨房被污染）。“这个系统没有提供公平，”戈沃罗夫说。“他们只是试图抓住老鼠，但他们从未以正确的方式做到。”
去年乔·罗根问安格马耶，考虑到增强赛事提供的激励措施，运动员为何还要选择奥运会，安格马耶回答：“这不是我们的事。”国际奥委会终于将戈沃罗夫的项目——50米蝶泳——加入2028年项目。但他仍然放弃了金牌梦想。“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回来，”他说。“这对我来说是一张单程票。”追逐自己的世界纪录——以及如果他创造新的50米蝶泳纪录，从增强赛事获得的50万美元奖金——并不感觉是在妥协。“我可能会成为地球上首批超级运动员之一，”他说。
那个词又出现了。增强赛事正在大力推销超人类。对初创公司支持者来说，兴奋剂规则是创新的限制，这在其他领域并不存在。“我们将去火星，”戈沃罗夫说。“我们将征服宇宙。为什么我们要停止？这只是进化的部分。我们是体育进化的组成部分。这完全清楚。”
